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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超:現在的我早已忘了輸贏

發布時間:2023-03-02 10:13:00來源: 新京報

  搭檔俞白眉、籌備期達五年,《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》上映幾經波折,回應負評爭(zheng) 議

  鄧超 現在的我早已忘了輸贏

  電影《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》(後簡稱《中國乒乓》)大年初三正式公映,殺入激戰正酣的春節檔,然而初四晚卻突然宣布:從(cong) 初五開始改為(wei) 小規模上映,2月17日再大規模上映,並期待“絕地反擊”……這種操作應該是春節檔曆史上的第一次。片方為(wei) 此致歉,尤其對導演鄧超和俞白眉,畢竟心血之作與(yu) 觀眾(zhong) 剛剛打了個(ge) 照麵,就說改日再見,未免太過唐突。好在新京報記者在上映前就與(yu) 鄧超有過一次深度專(zhuan) 訪,此時的他已經具備了一個(ge) 電影導演麵對一切風浪的定力。

  見到鄧超的那一刻,他正忙著打電話。他與(yu) 俞白眉共同執導、五年前就開始籌備的電影《中國乒乓》馬上就要與(yu) 全國觀眾(zhong) 見麵,他正在聯絡著那些想看首映的觀眾(zhong) 和朋友。

  很多人都問鄧超“電影快上映了,你心情如何”,他答案裏的高頻詞是“緊張、忐忑”,他覺得這次“拍得還不錯”,電影裏的球員因為(wei) 不被看好逆風翻盤,他希望觀眾(zhong) 能去影院獲得這份力量。妻子孫儷(li) 最明白他,首映式上,孫儷(li) 告訴觀眾(zhong) ,“他站在這裏,比任何時候都不自信,他真的很需要鼓勵,也真的很愛電影。任何人說他不好,他都不放棄,有一種打不死的小強的感覺。”

  新京報記者曾采訪過鄧超很多次,但這一次最特別,眼前的他冷靜自持,清醒地審視著自己的狀態,複盤以往,直麵所有不同的聲音。采訪的最後,記者問他“你最渴望的一種生活方式是什麽(me) ?”他思考半秒,“就是現在”,“現在就是我最喜歡的生活方式,特別是這次采訪,原來,我好像沒有這樣聊過天。以前我有認知失調的時候,會(hui) 學著回避,比如采訪聊到爭(zheng) 議的問題,會(hui) 想他們(men) 是不是有什麽(me) 敵意,會(hui) 啟動自我保護機製。甚至我在家裏也經常報喜不報憂,比如我太太,這麽(me) 多年她非常包容我,也不會(hui) 碰我的痛點,但我做得並不好。這些年,我沒有讓質疑過去,而且還很在意。籌拍這部電影的過程讓我徹底明白了,別人不看好你時,你要承認自己的不足,把不足做好就完了。如同電影當中,戰術不行練戰術,球不行練球,體(ti) 能不行練體(ti) 能……”

  鄧超補充道,“現在我很舒服,特別、特別的舒服,可以正視自己。這次談話,電影和現實神奇地結合在了一起,我會(hui) 忘了輸和贏,去享受。”

  來自負評的痛,一直在心裏

  要如何形容電影《中國乒乓》的意義(yi) ,鄧超很難說清楚。影片從(cong) 籌備到殺青再到上映,充滿了艱難與(yu) 挑戰。過往,國內(nei) 體(ti) 育題材的電影本就不多,以乒乓球為(wei) 主題的,更是在全球範圍內(nei) 都少之又少,整個(ge) 團隊隻能摸著石頭過河:采風百萬(wan) 字、專(zhuan) 訪數位業(ye) 內(nei) 人士,收集無數資料、觀看紀錄片構建劇本,拉著一幫“乒乓小白”的演員從(cong) 零開始學,拚了命地苦練,輾轉各地,研究新式拍攝方式……轉眼就已經過了五年的光景。俞白眉說,這是他做電影以來最艱難的一次。對鄧超來說,亦是如此,除了在拍攝中遇到的現實問題,更讓他共鳴的是戲裏戲外的真實呼應。

  “年少輕狂的時候,或者是認知不足的時候,你很難把這份工作真實地與(yu) 自己的命運、人生感受相結合。《中國乒乓》這個(ge) 項目,從(cong) 籌備到上映的整個(ge) 過程,和戲中人物的經曆是比較貼合的,和我與(yu) 俞白眉的心路曆程也是很貼合的。我們(men) 在導演路上經曆過失敗,被質疑過,被觀眾(zhong) 批評過、群嘲過,他們(men) 說‘你們(men) 這是什麽(me) 組合’,會(hui) 問‘俞白眉拿了我什麽(me) 把柄’‘是不是救過我的命’之類的。批評的這種痛,其實一直在心中。”眼前的鄧超,極其坦然、誠懇,如今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導演路上的處境。

  作為(wei) 演員,鄧超是無所畏懼的,他有數部代表作,年少成名的電視劇《少年天子》,電影《李米的猜想》至今被影迷拿來討論,讓他榮膺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的電影《烈日灼心》,以及主演張藝謀電影《影》。這份履曆上,鄧超是閃閃發光的。但做導演的路上,他卻很艱辛。2014年和2015年,《分手大師》和《惡棍天使》兩(liang) 部“同一係統和風格”的喜劇電影無縫上映,收割6.6億(yi) 和6.49億(yi) 的票房回報,但口碑卻不盡如人意,觀眾(zhong) 質疑“導演鄧超能否帶來好電影”,“我和白眉經常聊,他說‘大象就在客廳裏,難道視而不見嗎?’我確實可以很巧妙地把不願意聽到的負評都規避掉,但無法避免的是,你總是會(hui) 想起。因為(wei) 你腦子到達那(負評)隻需要0秒,擺脫它們(men) 也是0秒。但那個(ge) 痛還在,我沒找到‘藥’,也沒有解決(jue) 這個(ge) 問題。”

  “自我剖白”,是需要時間的

  鄧超說,電影《中國乒乓》是他很想很想拍的一部電影。大多數人提到國球乒乓球,總會(hui) 認為(wei) 這是“贏麻了”的體(ti) 育項目,這樣的球隊居然還有低穀期?《中國乒乓》另辟蹊徑,取材源於(yu) 上世紀90年代初國乒男隊低穀時期的故事。麵對內(nei) 外質疑,主教練攜教練組堅持大刀闊斧的改革,不被看好的“男乒新五虎”發揮各自優(you) 勢,終於(yu) 在1995年世乒賽中上演了精彩的絕地反擊,重奪冠軍(jun) 。

  電影並不是說人如何走向成功,而是人應該如何麵對失敗:“我和白眉曾經也拍過一部很失敗的電影,那可以說是我們(men) 最大的失敗,很多天都很焦慮,覺都睡不著。我們(men) 經常就是一張麵如死灰的臉,這就是我們(men) 的親(qin) 身感受。電影裏的國乒隊員在低潮期時,也不被看好。他們(men) 決(jue) 定,如果打得不好就練打法;球拍的膠水不行,就去搞膠水;戰術不好,就練戰術。人必須正視自己的問題在哪裏?短板是什麽(me) ?隻有這種正視,才能讓我們(men) 走出來。戲裏的劇情和我們(men) 現實經曆太相似了,我一看,特別想拍。”

  坦然麵對曾經的不足和失敗,並不是一蹴而就的。回想那些年,憑借“跑男”而家喻戶曉的鄧超是有些盲目自信的,他認為(wei) 自己已經懂得了喜劇的奧妙,會(hui) 對不盡如人意的電影口碑感到出乎意料,當時隻有往前猛衝(chong) 的力氣,還未能像現在這樣勇於(yu) 接受失敗。談及此,他淺淺一笑,說自己這番“自我剖白”也是分階段的,是慢慢曆練,需要時間的:“以往我也會(hui) 選擇好的聲音,會(hui) 把批評關(guan) 在門外,幫自己找一些理由來化解不堪或是不想麵對的事。我也有盲目自信的時候,要達到的高度沒達到,我會(hui) 習(xi) 慣想象,而不是客觀分析我究竟做成了什麽(me) ,沒做成什麽(me) ,究竟從(cong) 中獲得了什麽(me) 。我有非常多的類似的迷失,隻是我看不見。就像大家誇讚你的時候你享受其中,耍些小聰明沒被人看出來,自己洋洋得意偷著樂(le) ,這些都是我的短板和問題。”

  正視問題那一刻,你就找到“藥”了

  這一階段,被鄧超解讀為(wei) “自我認知失調”,在拍攝《中國乒乓》的日子裏,想著這群不被看好的人用信念去麵對一切爭(zheng) 議,他發現失敗是需要坦然麵對的,當你正視問題,你就找到“藥”了。

  “白眉在電影裏寫(xie) 了很多和我心境一樣的台詞,比如吳京飾演的教練找到我,說‘聽說你準備放棄了’‘你死都不怕,怕個(ge) 球’,我說‘那我死之前贏不了呢?’他說‘你也可以踏踏實實地閉眼’,我覺得這就是我們(men) 的人生課題。順境的時候我們(men) 是聽不見這些的,那時候你沒有遇到批評,你就看不見自己的短板。但當你捫心自問,你的導演水平到底多高?你究竟相不相信自己能繼續下去?當你回答完這些問題後再做個(ge) 答卷,你究竟缺什麽(me) ,就補什麽(me) ,你補的時候會(hui) 發現那就是‘藥’,一片一片地開始生效。人都有扛不動的時候,但既然我們(men) 選擇相信,那就一步一步地去做。”

  當鄧超第一次把《中國乒乓》的兩(liang) 個(ge) 片段給孫儷(li) 看的時候,孫儷(li) 覺得鄧超變了。她是離鄧超最近的人,最了解他,她說鄧超表麵大大咧咧、無所畏懼的樣子,往往是他的包裝和外殼,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,鄧超比她更焦慮,想得多多了,因為(wei) 他在乎別人的情緒,也很在乎別人的意見:“這兩(liang) 年他們(men) 有了挫敗感,也麵對不被信任,這些聲音鞭策了他們(men) ,這反而是件好事。以往年輕,他們(men) 有些驕傲和自負,這幾年他們(men) 真的沉下心來,思考真正想要的東(dong) 西,怎麽(me) 付諸行動實現自己想做的事,這是他的變化。到現在才是鄧超和俞白眉真正的底色,這次是真的成了。”孫儷(li) 說。

  鄧超坦言,家庭是他最大的“絕地反擊”的力量,家人給他的慰藉大過一切,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:“小花手工做得特別好,她經常會(hui) 寫(xie) 一些東(dong) 西,設計各種機關(guan) 做成小紙條,藏在家裏各個(ge) 地方,床頭放一個(ge) ,鞋櫃放一個(ge) ,每一個(ge) 都寫(xie) 著‘獻給每個(ge) 不被看好的人’;我們(men) 家有個(ge) 小黑板,每次出差前我會(hui) 給他們(men) 寫(xie) 一些留言,出差多少天,會(hui) 想你們(men) 的,每次回來就能在上麵看到他們(men) 給我的留言。這幾天等等總把我引去黑板那裏,結果一看,他寫(xie) 了一個(ge) 字‘颯’(《中國乒乓》中鄧超飾演的主教練的兒(er) 子對他喊的話);我太太也是,當得知電影可以上映的消息時,她給了我一個(ge) 擁抱,淚如雨下,我反倒像個(ge) 局外人一樣。那一刻,讓我在家庭單位裏重新給自己上了一課,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,因為(wei) 一直在給他們(men) 展示我的懦弱、困境,總要由他們(men) 來安撫我,給我力量。”說到這裏,鄧超眼中滿溢著歉疚感:“所以那天我跟等等和小花說,很感謝這幾天,這幾天裏你們(men) 更像我的爸爸、媽媽。”

  鄧超的導演夢究竟是什麽(me) ?

  在外界看來,鄧超應該處於(yu) 一種無欲無求的階段,為(wei) 什麽(me) 他這麽(me) 執著於(yu) 做導演這件事情?新京報記者向鄧超坦誠地提出了一個(ge) 最本質的問題,屬於(yu) 鄧超的導演夢想,究竟是什麽(me) ?

  以下為(wei) 鄧超自述

  存在於(yu) 這個(ge) 世界上,我們(men) 真的遇到了太多動人的故事。藝術本身就讓我很癡迷,我是一個(ge) 具有很強烈好奇心的人,電影、表演、喜劇、真人秀、主持、演唱,隻要是用聲音跟人講述故事、表達情感的,就對我有十足的吸引力。我們(men) 做的任何一次藝術創作,都是和這個(ge) 世界有關(guan) 係的。

  我坦承,每一次創作藝術作品,我都如履薄冰,好或不好,都讓我獲得了一次重生。如同一個(ge) 龐大的高鐵站,站裏有很多列車,很多軌道,這些軌道和列車就如同我們(men) 每個(ge) 人的人生,大家都在自己的那列火車上。這列火車通向的盡頭是死亡,那是人生不可逆的安排,但途中你需要能量去開過每一站,你不知道下一站是什麽(me) ,你也會(hui) 麵對生離死別,你看不到該開向何方。多數人,包括我,有的時候也會(hui) 非常迷茫,但在這個(ge) 時候你又看到了你的夥(huo) 伴,喜歡你的觀眾(zhong) ,還有無數個(ge) 未曾謀麵的陌生人。

  去年春晚,我表演完《時代感》後,在中央電視台門口,有個(ge) 人拉住了我。他說“鄧超,我兒(er) 子特別喜歡看你(導演及主演)的《銀河補習(xi) 班》。他中考的那段時間我們(men) 都很焦慮,當時我們(men) 父子關(guan) 係特別不好,因為(wei) 這個(ge) 電影他理解了一些事情,獲得了能量,所以你一定要跟我兒(er) 子視頻通話一下”。這必須得要,然後就和他的孩子視頻,當時信號特別不好,又卡,又糊。但後來才發現對方不是卡,是停在那,愣住了。認出我來,就喊“超哥”,那個(ge) 神態,讓我意識到原來電影真的可以影響人,也真的覺得電影的力量就是這樣。再比如我經常遇到一些年紀很小的觀眾(zhong) ,他們(men) 告訴我“超哥,你的綜藝我從(cong) 小就看”,後來我一算,距離《奔跑吧,兄弟》第一季都快十年了,這些孩子從(cong) 小學畢業(ye) ,到現在已經快上大學了,這讓我意識到,原來我還有機會(hui) ,這樣地跟大家交流,這是多麽(me) 好的運氣啊!我在的這個(ge) 行業(ye) ,我的這份職業(ye) ,可以經常或偶爾地搭一段別人的火車,或者說我可以造一條軌道,營造一列火車,拍一部電影就相當於(yu) 給了大家一個(ge) 這樣的空間,一起乘坐,共同分享。每當想到這些瞬間,我會(hui) 下定決(jue) 心怎麽(me) 都要堅持下來。一旦要做,我怎麽(me) 都不會(hui) 放棄,失敗了也無所謂。

  做導演這件事情,我相當想把它做好。當然,現在這個(ge) 階段,我更如履薄冰,也異常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,我不斷告訴自己“你要冷靜,不要衝(chong) 動,要正視缺點,不可以認知失調,紮紮實實地去努力”,我的導演夢想,就是《中國乒乓》裏最後的那句話,“可能到死的那天都沒贏,但也要踏踏實實地閉上眼睛”。(采寫(xie) /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)

(責編:陳濛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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