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牡丹的花與皮

發布時間:2023-09-01 09:42:00來源: 光明網-《光明日報》

  作者:郭幼為(wei)

  牡丹始載於(yu) 兩(liang) 漢成書(shu) 的《神農(nong) 本草經》。而直到明朝時才有人開始釋義(yi) 牡丹之名,其聚焦點在對“牡”與(yu) “丹”二字的辨析。對“牡”字,明人陳嘉謨認為(wei) 是“群花首”,即第一的意思,盧之頤解釋為(wei) “門戶樞”,含有重要的意思,以上二人雖解釋有別,但均認為(wei) 牡字有實義(yi) 。李時珍沒有解釋“牡”字,隻是在解釋“丹”字之前說道,“雖結子而根上生苗”,清人仲昂庭也沒有解釋“牡”字,認為(wei) “子雖結仍在根上發枝分種”。當代植物學家夏緯瑛則直接認為(wei) “牡”字無義(yi) ,“不加‘牡’字無以區別”。日本學者森立之則對“牡”字有兩(liang) 種解釋,一種認為(wei) “‘牡’恐‘杜’訛”,為(wei) 根皮的意思,杜丹即為(wei) “根皮之赤色也”,這顯然是在說藥用的牡丹;一種認為(wei) “牡”是“大丹美花之壯大”,顯然這是在說牡丹花。對“丹”字,明人陳嘉謨認為(wei) “係赤色象離,陰中之火能瀉”。李時珍認為(wei) “以色丹者為(wei) 上”,盧之頤解釋為(wei) “英華色”,清人仲昂庭認為(wei) “丹”是“色紅入心”,日本學者森立之認為(wei) “丹”是“根皮之赤色”,“花之紅赤”,夏緯瑛認為(wei) 是“根皮之赤丹”,以上對“丹”字解釋基本一致,即丹是赤色的根皮。當代藥材專(zhuan) 著《藥材資料匯編》采納了李時珍的說法,指出牡丹“以色丹者為(wei) 上,雖結子而根上生苗,入藥用其根皮,故名”。也列出了藥用牡丹與(yu) 欣賞牡丹的不同,“藥用牡丹為(wei) 其中之一,取其根皮即丹皮,與(yu) 其他種類的牡丹,培植其花作為(wei) 欣賞者有所不同(它不結子),開紅白兩(liang) 種單瓣花(其他牡丹是複瓣花)”。

  綜合牡丹之名的幾種說法來看,“丹”字的釋義(yi) 基本無爭(zheng) 議,隻是對“牡”字有分歧。其實,早期牡丹之名的解釋主要出自藥用,因為(wei)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,以牡丹為(wei) 首的觀賞類花卉文化還未出現。

  寂寂無聞 寄人籬下

  北宋歐陽修在其植物學專(zhuan) 著《洛陽牡丹記》中曾簡要記錄牡丹的“前世今身”,“牡丹初不載文字,唯以藥載《本草》,然於(yu) 花中不為(wei) 高第。大抵丹、延已西及褒斜道中尤多,與(yu) 荊棘無異,土人皆取以為(wei) 薪。自唐則天以後,洛陽牡丹始盛,然未聞有以名著者”。南宋鄭樵在《通誌二十略》中則更為(wei) 詳細介紹了牡丹的“成名”史,“牡丹曰鹿韭,曰鼠姑宿枝。其花甚麗(li) ,而種類亦多,諸花皆用其名,惟牡丹獨言花,故謂之花王,文人為(wei) 之作譜記,此不複區別。然今人貴牡丹而賤芍藥,獨不言牡丹本無名,依芍藥得名,故其初曰木芍藥。古亦無聞,至唐始著”。

  歐陽修所說的牡丹“唯以藥載《本草》”,和鄭樵所言的牡丹的別名“鹿韭”“鼠姑宿枝”,應該出自《神農(nong) 本草經》,說明秦漢時期牡丹便是一味常見的藥材,其藥用情況在秦漢及之前的傳(chuan) 世醫學文獻和出土醫藥文獻中都有體(ti) 現。東(dong) 晉葛洪在《肘後方》中記錄了牡丹的藥用功效。

  鄭樵在《通誌二十略》中說牡丹“依芍藥得名,故其初曰木芍藥”。牡丹別名之中確有“木芍藥”。北宋蘇頌便說牡丹“此花一名木芍藥”。李時珍這樣解釋,“唐人謂之木芍藥,以其花似芍藥,而宿幹似木也”。有學者認為(wei) ,木芍藥既是芍藥的一種,也是牡丹的別名。

   從(cong) 木芍藥到花王

  花卉文化的興(xing) 起和高潮是在中唐至宋。在唐以前,花卉並沒有被人工培植,也沒有進入市場交換,而是基本上處於(yu) 自然發展的狀態。入唐後,特別是中唐之後,在城市文化生活中便出現了花卉熱。牡丹花也正是借助此波熱潮,開始從(cong) 醫藥領域走進更廣闊的觀賞領域,成為(wei) 花卉文化的翹楚。在這個(ge) 時期,人工種植的牡丹成為(wei) 商品且價(jia) 格相當高。王叡在《牡丹》中說,“牡丹妖豔亂(luan) 人心,一國如狂不惜金”。在唐中晚期完成逆襲的牡丹,到了北宋更進一步皇冠加身,成為(wei) 花王。宋代的花卉種植技術日益精湛,花匠對花卉培育、嫁接等技術已駕輕就熟;品種漸趨增多,一些名貴花卉如牡丹、菊花之類,已達百餘(yu) 種。品種的日新月異帶來的是花卉數量的與(yu) 日俱增,動以畝(mu) 計的種植麵積,在一些花卉主產(chan) 區已屢見不鮮。牡丹經時人的悉心栽植和科學培育後,已達百餘(yu) 種。

  一種可入食的千葉牡丹,也影響了牡丹的藥用。從(cong) 北宋開始,關(guan) 於(yu) 牡丹的本草知識書(shu) 中就經常出現這樣一句告誡:“千葉牡丹不可入藥,入藥隻有單葉牡丹。”如寇宗奭便言“牡丹……惟山中單葉花紅者為(wei) 佳,家椑子次之”。其中原因,寇氏解釋為(wei) 重瓣牡丹,“為(wei) 其花葉既多發,奪根之氣也”。

  地道的花與(yu) 道地的藥

  清末,仲昂庭和鄭肖岩在各自的本草著作“牡丹”條中都錄有,“牡丹始出蜀地山穀及漢中,今江南、江北皆有,而以洛陽為(wei) 盛”。這句話的主語需要我們(men) 仔細辨析,其中“牡丹始出蜀地山穀及漢中”,說的是牡丹皮(藥用牡丹),“今江南、江北皆有,而以洛陽為(wei) 盛”,指的是牡丹花。

  先來看“以洛陽為(wei) 盛”的牡丹花。入宋後,洛陽逐漸取代了唐朝時長安城成為(wei) 當時全國牡丹栽培與(yu) 觀賞的中心,有“洛陽牡丹甲天下”之美談,出現了姚黃、魏紅等精品。洛陽人愛牡丹,愛得如醉如癡。當然,除了洛陽,河南其他地區也盛產(chan) 牡丹。張邦基在《陳州牡丹記》中便說,陳州地區的牡丹可與(yu) 洛陽相提並論,且大有超越之勢。植花如種粟,麵積以頃計,可見該地牡丹之盛。

  北宋時,以洛陽牡丹為(wei) 第一,其他地區牡丹不能與(yu) 洛陽牡丹相提並論。宋朝時河南府也成為(wei) 唯一一個(ge) 進貢牡丹花的地區。牡丹的大量引種,使得四川成為(wei) 南宋時期牡丹的又一聚集地,尤其是天彭地區的牡丹盛況,可比肩洛陽。當然在價(jia) 格上還難以望其項背。“彭人謂花之多葉者京花,單葉者川花。近歲尤賤川花,賣不複售”。明以後,今安徽的亳州地區取代了宋朝時期的洛陽,“今亳州牡丹更甲洛陽,其他不足言也”,成為(wei) 晚明時期全國牡丹栽培與(yu) 觀賞的中心。牡丹花的培育地區變化,自然也影響到了牡丹皮的道地產(chan) 區。再來看道地藥材牡丹皮。宋代合州和渝州(恭州)是進貢牡丹皮的地區。最早將藥材的道地性記錄在內(nei) 的本草典籍是明代的《本草品匯精要》。在該書(shu) 中,牡丹的道地產(chan) 區為(wei) “巴蜀劍南、合州、和州、宣州者並良”。可見,牡丹道地產(chan) 區在宋時川蜀之外增加安徽地區。這與(yu) 明朝時亳州取代洛陽成為(wei) 人工培育牡丹的主產(chan) 區有關(guan) 。清朝時汪訒庵便說牡丹皮“以合州、和州、宣州者為(wei) 勝”。

  中唐以前因為(wei) 沒有觀賞類花卉文化的熏陶,牡丹在很長一段時間以藥用示人,在士人圈裏寂寂無聞,托木芍藥之名而存在。中唐至北宋,花卉文化下的牡丹熱愈演愈烈。宋以後,牡丹在觀賞領域熱度不減,觀賞中心不斷變換(唐時的長安—北宋的洛陽—明時的亳州)。眾(zhong) 多產(chan) 區逐漸形成,牡丹的人工培育產(chan) 區的形成亦影響到牡丹皮的產(chan) 區,且隨著道地藥材的概念與(yu) 優(you) 質純真藥材畫等號,明以後牡丹的觀賞中心安徽亦成了人工培育牡丹皮的道地主產(chan) 區。興(xing) 於(yu) 唐盛於(yu) 宋的牡丹花文化,使得牡丹皮的本草知識書(shu) 寫(xie) 與(yu) 道地藥材的形成亦受到影響。這提示我們(men) ,要追本溯源探究醫藥背後的文化因素,才能更好地傳(chuan) 承與(yu) 發展中醫藥文化。

  《光明日報》(2023年09月01日 16版)

(責編:李雨潼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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