釋放學業求職壓力 哲學碩士“知識擺攤”解答人生的意義
哲學碩士“知識擺攤”解答人生的意義(yi)
擺脫職業(ye) 倦怠、釋放學業(ye) 求職壓力和陌生人交流豐(feng) 富人生體(ti) 驗
畢業(ye) 季,一些大學生開始上街擺起了攤。他們(men) 不賣貨、不做咖啡,也不調雞尾酒,而是提供“付費聊天、谘詢”服務。這股“知識擺攤”潮,或成為(wei) 畢業(ye) 時節年輕人與(yu) 社會(hui) 親(qin) 密接觸的新窗口。
他們(men) 通過擺攤擺脫職業(ye) 倦怠、釋放學業(ye) 壓力。有攤主說,“擺攤最大的收獲是能與(yu) 陌生人真誠交流”。所見所聞還可以激勵其去讀更多專(zhuan) 業(ye) 書(shu) ,更有底氣“服務”客人。
哲學碩士出攤 販賣“谘詢、治愈與(yu) 聊天”
“最開始88塊錢一個(ge) 人,想聊多久都可以。”9點夜幕降臨(lin) ,大理古城,零散的攤位沿著人民路展開,中山大學哲學係的研究生“熱帶魚”支起了“學術擺攤”的攤位。
“熱帶魚”是五一假期才來到古鎮的,她坐在古鎮石板路的台階上,舉(ju) 著一塊舊紙板,上麵用黑色馬克筆寫(xie) 著“哲學碩士,精通存在主義(yi) ”。與(yu) 周圍賣彩色發繩、水晶首飾、塔羅牌占卜的不同,“熱帶魚”的攤位販賣“哲學谘詢、治愈與(yu) 聊天”。這一靈感源於(yu) 她在學校旁聽的《哲學治療與(yu) 谘詢》課。
一開始“熱帶魚”隻是想著玩一下,但沒想到真的有人“光顧”。
第一位客人是位40歲的大哥。他來到攤前看著眼前這位挑染著藍色頭發的女孩問道:“人生的意義(yi) 是什麽(me) ?”之後的一個(ge) 小時裏,“薩特”“加繆”“存在主義(yi) ”等詞語在這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中“穿梭”。“人生沒有意義(yi) ,所以我們(men) 要去創造意義(yi) 。”這場持續了近一個(ge) 小時的聊天以“熱帶魚”的這句總結收場。
作為(wei) 第一單客戶,“熱帶魚”給這位大哥打了個(ge) 折,“微信收款66元”。第一次擺攤成功,讓“熱帶魚”感到很驚喜。
之後,“熱帶魚”在自己的攤位上增設了原創的明信片:15元一張;原創詩集,價(jia) 格不定,同時取消了原先哲學谘詢的88元,隻要買(mai) 攤位上的東(dong) 西,谘詢就是免費的。
“收入很不穩定。”她說,顧客少時,一天收入不到100元,但有時攤位的“氣質”對上了客人的口味,就能收入頗豐(feng) ,“有一次,一位小哥哥買(mai) 了三張明信片,給掃了333元,那天一共收入了600元。”
短短幾天,“熱帶魚”因為(wei) 擺攤認識了許多朋友——用四川話為(wei) 她招攬生意的拾荒大爺、受她啟發舉(ju) “女性主義(yi) ”紙板的女孩,還有不少是旅居的遊客。他們(men) 坐在“熱帶魚”旁邊,聊天、喝酒、拍照、寫(xie) 詩。她也將和陌生人相談甚歡的這一刻稱為(wei) “永恒”。
“人和人意外相遇,大家卻都能真誠交流。”這是“熱帶魚”擺攤的最大收獲。同時,她認為(wei) 擺攤的所見所聞可以激勵她去讀更多的專(zhuan) 業(ye) 書(shu) ,“這樣才能更有底氣地‘服務’客人。”
擺攤的第五天,熱帶魚就“火”了,從(cong) 社交平台慕名而來的遊客一下子湧到了她的麵前,“我覺得自己變成了景觀”。她隨即撤掉木板,暫停了“業(ye) 務”。
擺脫職業(ye) 倦怠 露天“診所”幫行人“聊愈”
在大理“知識擺攤”的不止“熱帶魚”。拙木身穿紮染布料的交領漢服,早上喝茶會(hui) 友,晌午逛菜市場,下午騎著電瓶車、吹著微風去水果攤實現水果自由。
半年前,拙木還在深圳,畢業(ye) 於(yu) 應用心理學專(zhuan) 業(ye) 的他,順理成章進入一家醫院從(cong) 事心理治療的工作:但那時的他覺得自己更像一個(ge) “螺絲(si) 釘” ,“整日坐在幾平方米的房間裏會(hui) 診,麵對著重複性的工作,很快有了職業(ye) 倦怠”。
隨後,拙木在大理古鎮擺起了一個(ge) 心理谘詢的攤位。攤上擺滿了 “oh歐卡”“彩虹卡”“印象火柴”。拙木解釋說,這些都是他心理谘詢過程中常用到的工具,能幫他解讀來訪者的潛意識。桌布正中間擺放著一個(ge) 貼著A4紙的硬紙板,彩色馬克筆在白紙上寫(xie) 著“心理學”“聊愈”“解惑”等字樣。
讓拙木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谘詢來自一對情侶(lv) 。兩(liang) 人牽著手來到攤位前,女孩彎著腰,目光掃過桌布上擺放的東(dong) 西,隨即表示想體(ti) 驗一下“歐卡”。拙木讓女孩從(cong) 畫有不同圖案的卡片中選出一張不喜歡的,女孩打量了一番後,將一張繪有兩(liang) 個(ge) 人擁抱圖案的卡片遞給了拙木。拙木問:“從(cong) 卡裏你能看到什麽(me) ?”“我看到他們(men) 兩(liang) 個(ge) 人抱在一起哭,總覺得他們(men) 就要分開了。”女孩黯然回答。
“出於(yu) 職業(ye) 習(xi) 慣,我很想進一步探究,為(wei) 什麽(me) 她會(hui) 害怕分開。” 拙木注意到,在他和女孩對話的過程中,男生一直沒說話,隻是站在旁邊靜靜地聽著。後來,男生拿起“聊遇”留言本,開始寫(xie) 一些東(dong) 西。拙木心中的疑惑才有了答案:原來因為(wei) 男生職業(ye) 關(guan) 係,兩(liang) 人聚少離多,女生因此缺少安全感。
之後他們(men) 的話題圍繞責任和家庭展開,“聊愈”進行了一個(ge) 小時,最後男人主動給拙木轉了價(jia) 目區裏的最高價(jia) 位:200元。
與(yu) 之前在醫院的工作不同,拙木麵對的不是事先寫(xie) 好文字材料的來訪者,而是全新環境中不斷遇到的陌生人。這種隨機與(yu) 不確定性,反倒讓他覺得更有收獲。
談到現狀和未來,拙木認為(wei) “知識擺攤”是自己向往的生活狀態,他計劃長期堅持下去。但他也坦言,從(cong) 3月中旬到4月中旬,擺攤的收入隻夠他維持基本的生活支出。所以為(wei) 了更好地發展和生活,在擺攤之外,他還是會(hui) 找另一份收入支撐。
販賣技能和知識 充分釋放學業(ye) 就業(ye) 壓力
夜幕降臨(lin) ,公園、街上人頭攢動,人間煙火氣在地攤中嫋嫋升起。
“單反攝影,1元一張、3元五張,送法律谘詢。”廣告打在常亮的ipads屏幕上,旁邊還擺著一部複古DV和一台拍立得相機,“紅豆泥”正拿著單反,幫遊客拍下了一張江邊夜景照。
“長安大學碩士,精通美學原理,哲學、美學、藝術學谘詢。”一塊寫(xie) 著標語的紙板、一張野餐布,郭濤和他的朋友坐在折疊椅上,略顯緊張地等待著第一個(ge) 來詢問的路人。
“紅豆泥”和郭濤,一個(ge) 是杭州的大四法學生,另一個(ge) 是西安的研三美學碩士。兩(liang) 人素不相識,卻在人生的岔路口做出了相同的選擇——“知識擺攤”,在各自城市的公園、街頭販賣著技能和知識。
對他們(men) 來說,“找樂(le) 子”和“釋放壓力”是擺攤的動機。“紅豆泥”喜歡拍照,是學校攝影社團的社長。想要深造的她卻在不久前遭遇了考研失利。擺攤讓“紅豆泥”有更多機會(hui) 和陌生人交流,這讓她感到舒適。
郭濤麵臨(lin) 的是即將踏入社會(hui) 、找工作的壓力。“美學專(zhuan) 業(ye) 很難找到非常對口的工作,社會(hui) 公眾(zhong) 也對我們(men) 這個(ge) 專(zhuan) 業(ye) 不大理解。”郭濤於(yu) 是決(jue) 定和朋友一起上街擺攤,“很有意義(yi) ,也很有價(jia) 值”。
“杭州的小孩真是優(you) 秀。”一位剛拍完照的山東(dong) 大叔誇讚“紅豆泥”。“叔叔豪爽地給我轉了20塊,那是我的第一單。”過往的路人除了找“紅豆泥”拍照外,還有人是專(zhuan) 門衝(chong) 著宣傳(chuan) 語中的“送法律谘詢”五個(ge) 字來的,兩(liang) 位實習(xi) 律師客人加上實習(xi) 律師“紅豆泥”,三個(ge) 同行在4平方米的攤位麵前開始互訴衷腸,吐槽起實習(xi) 中的不易。
談到擺攤收益,“紅豆泥”打趣道:“第一天就賺了44元,是我實習(xi) 4天的工資。”
夜深了,杭州城市花園江邊的行人也稀疏起來,榴園門口的酒吧陸續打烊。“紅豆泥”和郭濤都各自收拾好東(dong) 西,朝學校走去。談到未來是否還會(hui) 選擇繼續擺攤,他們(men) 同樣堅定地回答:“會(hui) !等畢業(ye) 忙完,和朋友們(men) 再來。”
“紅豆泥”說:“擺攤最大的收獲可能是走出了象牙塔,重拾一些對陌生人的信任跟連接。”
解讀
學術青年需要被人“懂”不建議學生盲目讀研、讀博
“知識擺攤”是否意味著“學曆貶值”?選擇“擺攤”的學生用學術與(yu) 社會(hui) 麵接觸是否有意義(yi) ?為(wei) 此,北京青年報記者采訪了北京師範大學經濟與(yu) 工商管理學院教授錢婧。
錢婧老師因在網上給本碩博學生答疑解惑,為(wei) 青年朋友提供學術、職場方法論而“走紅”,被網友稱為(wei) “最懂我的雲(yun) 導師”。
“每學年開學,我都會(hui) 告訴學生,想學好社會(hui) 科學,要對社會(hui) 充滿愛和體(ti) 驗。”在錢婧看來,“學術擺攤”就是學生和社會(hui) 交互的方式之一。
她認為(wei) ,“知識擺攤”對孤獨的學術人來說是一種心理慰藉,“學術創新,意味著你所鑽研的是非常細碎的小話題,可能世界上隻有少數人能看明白,這份孤獨讓人難受。所以走出去,哪怕隻是發現自己從(cong) 某門課上學到的知識能給人解釋現實中的問題,還有人樂(le) 意付費去聽,就是一種非常大的心理安慰。”
多年積累下的經曆讓錢婧老師對學術青年的孤獨有著深切的體(ti) 會(hui) 和共鳴。“我每次開直播和同學們(men) 視頻連線,都會(hui) 有很多人向我表達孤獨感。他們(men) 需要陪伴,需要被人‘懂’。”在錢婧看來,學術青年的這種孤獨感有時甚至會(hui) 讓他們(men) 質疑“讀書(shu) ”本身的意義(yi) ,也會(hui) 讓他們(men) 不安,而做學術又是一個(ge) 被不斷挑選的過程,這又會(hui) 進一步加劇他們(men) 的焦慮和孤獨感。
談及“學術擺攤”是否展現了學術無法指導青年人走出就業(ye) 的困局?錢婧給予了否定的答案。在她看來,想做到從(cong) 學術到就業(ye) 軟著陸,需要學生在學校期間多做實事,“最怕學生上學隻想上學的事,如果真把未來職場當回事的話,就該盡早培養(yang) 自己的職前素養(yang) 。”
講到學術與(yu) 就業(ye) 之間的關(guan) 係,錢婧不建議學生盲目地去讀研、讀博,“我不建議所有人都去讀研究生。從(cong) 大學本科畢業(ye) (比如二十二三歲),到讀完研究生這三年,是職場上非常寶貴的‘黃金三年’。如果在這三年裏稀裏糊塗地上了一個(ge) 可能在職場上沒什麽(me) 用的研究生,那對人生來說就是一種蹉跎。”
前幾天,錢婧和一個(ge) 大型藥企的HR有過關(guan) 於(yu) “學術與(yu) 就業(ye) ”的交流,“我問,像他們(men) 這麽(me) 好的公司,所有崗位中明確要求研究生學曆的有多少?她說隻有20%。如果本科生想跟研究生競爭(zheng) 一個(ge) 崗位,還是要看實習(xi) 經曆和實習(xi) 業(ye) 績。”
錢婧認為(wei) ,畢業(ye) 生遇到的求職困境,部分在於(yu) 一些學生沒把就業(ye) 和讀研放到同樣重要的戰略高度上,“有的同學在本科應聘時遇到挫折,就覺得企業(ye) 不錄用自己是因為(wei) 學曆不夠;等研究生讀完,如果企業(ye) 還不錄用,他就覺得是社會(hui) 欺騙了我。這就是誌氣用錯了方向,權重擺錯了位置。”
社會(hui) 上,也有不少聲音在議論“人均碩博”帶來的“學曆通貨膨脹”。對此,錢婧再次強調,同學們(men) 還是應當務實地去做事、做具體(ti) 的事,這才是化解焦慮的最佳方式。
本版文/本報記者 張知依 實習(xi) 生 代紫庭
統籌/林豔 張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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