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這些文化遺存現今的模樣 】邊城不“邊”,淳樸依然
【這些文化遺存現今的模樣 】
光明日報記者 白雪蕾 郝澤華 龍軍(jun) 禹愛華
“由四川過湖南去,靠東(dong) 有一條官路。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(ge) 地方名為(wei) ‘茶峒’的小山城時,有一小溪,溪邊有座白色小塔,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……”這是沈從(cong) 文小說《邊城》裏的文字。
茶峒是湘西四大古鎮之一。初春,踏進邊城茶峒,便一頭紮進了霧裏。沿青石板路穿巷而過,一幅水墨丹青在眼前徐徐展開:江麵渡船悠悠漂蕩,若隱若約;岸邊吊腳樓參差玲瓏,縹緲迷蒙;幾隻小狗慵懶地臥在農(nong) 家門前……
“這裏湘渝黔交界,‘一腳踏三省’!”吉首大學向成國教授邊走邊對記者擺古。商周時,這裏已是酉水流域連接川黔的重要碼頭,此後曆代都是官道上的重要驛站;1803年,清廷在此築城屯兵,茶峒從(cong) 繁華商埠變為(wei) 軍(jun) 事重鎮。
“特殊的地理位置,漢、苗、土家三個(ge) 民族世代混居,讓茶峒成為(wei) 多種文化匯聚之地。難得的是,這裏一直保持著古樸真摯、溫良包容的鄉(xiang) 土民風。”向成國感慨。
這份淳樸,讓1921年途經這裏的沈從(cong) 文念念不忘。十多年後的1934年,他寫(xie) 下《邊城》這部中國文學史上的名作,小小茶峒由此聲名鵲起。
“汪曾祺先生說得好,‘邊城’不隻是地理概念,更是文化概念。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中國,兵燹不斷,生靈塗炭,社會(hui) 激烈動蕩。更讓沈從(cong) 文痛心的是,‘農(nong) 村社會(hui) 所保有的那點正直樸素人情美,幾幾乎快要消失無餘(yu) ,代替而來的卻是近二十年實際社會(hui) 培養(yang) 成功的一種唯實唯利的人生觀。’正因如此,他懷著以‘文學照亮國民靈魂’的心願,將心中的詩意湘西化作《邊城》。”向成國說得動情。
《邊城》描述的純淨之美,吸引無數遊人來此尋找夢中安適恬淡的世外桃源。盡管每個(ge) 人心中都有著自己的“邊城”,而在茶峒老街,可以覓到最大的公約數:幾爿牆壁斑駁的老店、隨意堆放的南雜百貨,保持著舊時模樣;令人垂涎欲滴的花椒臘肉、翠綠香蔥點綴的米豆腐,撫慰著遠近食客的鄉(xiang) 愁;或俯身曳槳、或奔走忙活的女子,那不是活脫脫的“翠翠”嘛……
爺爺和翠翠安身的渡口安在?
我們(men) 來到了拉拉渡。“拉拉渡也叫‘義(yi) 渡’,背後有不少故事哩!”在船上,渡工黎振中和記者談起往事,“1949年,劉鄧大軍(jun) 挺進大西南,湘川大橋被敵人燒斷,解放軍(jun) 渡江受阻。是當時的渡工蔣宗來把戰士們(men) 劃到了對岸。”
如今,連接兩(liang) 岸的路、橋早已建成,可還是有不少鄉(xiang) 親(qin) 習(xi) 慣搭船趕邊場、走親(qin) 戚。坐船雖不用錢,他們(men) 卻爭(zheng) 著“交河糧”——串門的留下些土產(chan) 山貨、賣菜的放幾棵青菜、賣煙的丟(diu) 幾皮煙葉……
“和外麵的世界交流這麽(me) 多,但始終保持著田園牧歌般的美好,真令人羨慕!”記者感歎。
“也不一直是這樣噻!茶峒也曾像個(ge) 伢子迷了路……”黎振中講起邊城曾走過的一段彎路。
前些年,眼瞅著身邊其他古鎮大興(xing) 旅遊業(ye) ,一些茶峒人的心也癢癢起來,有樣學樣經營遊船,開起商鋪餐館,一心隻想“賺快錢”。漫天要價(jia) ,爭(zheng) 搶拉客,把遊客“嚇得直擺手”。更有人找到了“開錳礦、發錳財、猛發財”的“生金道”,江岸陸續建起十幾個(ge) 電解錳礦,工業(ye) 廢水、廢渣嘩嘩往江裏排,清水江變成黑水江。
自毀家園的生意,不能做!茶峒人醒悟過來,大刀闊斧的整治由此開始——
2005年,整頓治理錳礦,關(guan) 停取締,嚴(yan) 格控製,重拳治汙;2019年,規範旅遊市場,集中運營遊船,明確收費標準,培訓“船公船娘”……終於(yu) ,喚醒了“重義(yi) 輕利、守信自約”的淳樸民風;“河中遊魚來去皆可以計數”的美麗(li) 景致,也重新回來了!
失而複得,茶峒人更加愛惜這綠水青山,更加珍視代代相傳(chuan) 的質樸本真。
“青是山,綠是水,山花爛漫鳥聲催”……告別渡船,循著歌聲,記者來到碼頭旁的一家“漁家樂(le) ”。店主龍道軍(jun) 正招呼遊客們(men) 品嚐美食。這位清水江畔長大的“龍艄公”用歌聲與(yu) 故事為(wei) 客人們(men) 介紹家鄉(xiang) :“來不來吃飯,都是我們(men) 茶峒的客!我隻有一個(ge) 願望,用真心換人心,讓客人離開後仍惦著茶峒。”
長沙遊客唐先生接過話頭:“我喜歡這個(ge) 鎮子,沒有花哨的招攬,也很少亂(luan) 麻麻的叫賣。人心幹淨,像水洗過一樣。自從(cong) 十幾年前第一次來茶峒,就被迷住了,此後一有空便來。”尤其讓他念念不忘的,是一件“小事”:“有一次,突然落了雨,我趕忙奔進一家小店。想買(mai) 傘(san) ,一摸口袋,沒帶錢!店主大姐手一揮:‘沒得事,傘(san) 你先用到的!’連我的電話都不留……”
離開鎮中心,一路向北,笑語人聲漸被甩在身後。在農(nong) 舍幢幢、稻田片片的騎馬坡村,我們(men) 見到了10歲小姑娘滕思宇。“這細妹子可不容易!”同村老鄉(xiang) 說,奶奶年邁、爸爸癱瘓在床,全家隻有媽媽一個(ge) “全勞力”,小思宇很小就幫媽媽忙裏忙外……
可這些艱難,小思宇沒說,而是和記者講起了“吳爺爺”。
“吳爺爺”名叫吳通友,做過郵遞員、當過村支書(shu) ,“退居二線”後,仍是全村的主心骨。“‘吳爺爺’心好!從(cong) 我上學起,他就一直資助我,今年是第四年了!”小思宇始終記得“吳爺爺”第一次來看她時說的話:“一定好好學,爺爺哪天幫不動了,還有好多鄉(xiang) 親(qin) 呢。咱茶峒人,都會(hui) 搭把手!等你出息了,也要幫更多人……”
今天的邊城,早已不“邊”——穿山越嶺的張吉懷高鐵將湘西重鎮連珠成串;建在群山之頂的邊城機場已完成首飛,啟用在即。但是,今天的邊城,淳樸,依然是沈從(cong) 文筆下的模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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